好久不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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深秋扫来一地黄叶，吹走了夏天的蝴蝶。马路对面的木质座椅上，数只鸟儿忽起忽落。远远滚来一只皮球，叫那些易惊的鸟儿腾地跃起，飞上天去。蓝悠悠的碧空，又高又远。
苏杉杉站起身，把皮球轻轻踢了回去。
“谢谢阿姨！”收到那小男孩儿一本正经又奶声奶气的感恩，苏杉杉也只能偏头无奈接受。
“嘿小朋友！应该叫姐姐知道嘛？”一阵脚步声混着咖啡的味道靠近，苏杉杉回头，看到那人一副强装凶神恶煞的表情忍俊不禁：“我没你那么幼稚好不好马玉灵。”
“我这不是说出你的心里话嘛。”面前高出半个头的人看了一眼跑远的小孩，用力呼出一口气，牵动得脸颊和嘴唇鼓起来又落回去，再摆出那副令人熟悉的歪头斜嘴笑来注视着她：“好久不见啊苏杉杉…”
一直陪伴自己的三个字，偏偏让她用微微含糊且卷舌的腔调给念出来后，就像一团浸满了消毒酒精的湿棉花堵在苏杉杉的心口，哽住了她的喉咙，叫她一时失语。
“……阿！姨！”
“……”
眼看面前的人脸要垮下来，马玉灵赶紧改口并拎起手里的咖啡捧到她面前：“不不不，姐姐！姐姐！苏杉杉姐姐！请喝咖啡！您请！”
“那，谢谢，马玉灵，阿姨了。”苏杉杉面上转成轻巧的笑，接过带着温热的咖啡：“马阿姨过了这么些年也还是大眼萌妹的样子，真让人羡慕啊。”
“什么？！”
“我夸你啊，大眼萌妹。”边说着还边往她充满不可置信的脸上指了指。马玉灵紧紧握着手里的纸杯，纠结万分，硬生生忍住了想往她身上拍一掌的冲动。
“走吧走吧！没想到我们苏杉杉姐姐这么大年纪的人了，出来玩还要来游乐园呢～”马玉灵故意捏着嗓子做作地暗讽她，特意加重了“苏杉杉姐姐”五个字。苏杉杉哪能不知道她的想法，但是只是淡淡瞥了她一眼，接着处变不惊的郑重点头：“嗯，都下午了，是该抓紧时间好好玩，我们走吧。”
马玉灵气结，只好默默懊恼地跟在她后边走着，眼里时不时晃过苏杉杉因为走动而摇摆的发尾，让她有一霎失神。
想起当年毕业的时候，明明说要留在北京的是自己，要继续在圈里打拼的也是自己。可现在自己回了老家，换了工作，她却留在当初筑梦的地方，继续守护着，只是从台前走向幕后。人们常说世事岂能尽如人意，老话果然有老话的道理，马玉灵神游着叹了一口气。
而且今天这个典型死宅代表人物居然把地点定在游乐场？也太意料之外了……这是不是说明，当年和陈倩楠她们进行的苏杉杉改造计划还是小有成效的。一想起跟哥哥也一阵子没见面了，她又叹了一口气。
“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出来玩啊？”
马玉灵一惊，没刹住车，差点跟她撞了个满怀。前者已经转过身来看着她，微微歪着头，皱着眉一脸认真的样子，莫名使她心里生出怯意来，回话都不顺畅了：“啊？没、没有啊！怎么会？！”
眼前的人没了回应，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自己的脸，甚至可以说是细细打量，仿佛在思索、确认刚刚那句话的真实性。马玉灵与她对望几秒，有些僵硬地挪开自己的目光，不自觉咬起下唇上并没有的皮，一股咖啡发酵带来的酸苦味在嘴里弥漫开来。思考着是不是要再补充几句话来解释时，苏杉杉终于开口说话。
“那最好吧，你要是不想也可以回去的，反正本来也就只是见你一面，现在已经见完了。”
“哇苏杉杉你好狠心啊！你一点也不像三年没见我的老朋友！哼！”
苏杉杉听完也没反驳，淡然一笑转身就走了，马玉灵愣了两秒反应过来，急冲冲走到她身边去：“我买票了的，来了不玩就走？我傻吗？切。”
苏杉杉把手里的空杯扔进垃圾桶，抬手指着过山车的入口转移话题：“我想去玩那个，你要一起的话快点喝。”
“……”马玉灵看着那见头不见尾的队伍，几秒钟内经历了丰富的心理活动，一口闷掉了剩下的咖啡，跟着苏杉杉排到队伍末端去。
下面要郑重声明一下。
其实马玉灵是不恐高的，她只是有点虚。
其实马玉灵身体真的还不错的，就是有那么点虚。
其实马玉灵玩过山车是完全OK的，但不能连玩三次，因为她真的有点虚。
“你还是那个外强中干的绣花枕头诶马玉灵。”苏杉杉扶她坐到长椅上，从包里翻出之前买的矿泉水。
“…放屁……”马玉灵接过苏杉杉拧开盖子的水，无力地反驳道：“我现在脑子里像有一千个陈倩楠在围着我叽叽喳喳个没完，还纷纷拉着我的手带我疯狂转圈…啊我要死了……”
“形容得这么详细，还能想起陈倩楠，你肯定没什么事。”苏杉杉说着甩甩在过山车上被马玉灵抓疼的手腕，悄悄挺直了腰，支撑起身边像一滩泥样靠在了自己肩膀上的这个人。“哎不行…让我休息五分钟。”
“虚还话这么多…”她默默怼回去，掏出手机开始玩，不再搭话。马玉灵也不再说话，靠着她闭目养神，专注着呼吸。日光透过薄薄的眼皮把眼前晕染成一片嫩红，耳边熙熙攘攘的笑闹声忽远忽近。
以前夜里练舞练到脱力，躺在舞蹈教室里阖上眼，那白晃晃的日光灯与沸反盈天的队员们，现下一起重叠在脑海里。
“接下来玩什么？我可不能再玩过山车了啊。”马玉灵嘟哝着坐直，双手放到两腿旁撑起自己。苏杉杉像是突然放松下来一样往下沉了两厘米，再收好手机站起来：“随便呗，反正我已经做了我最想做的了。“
于是两人走走逛逛，有一茬没一茬的闲聊着，倒也没显得多么生疏或尴尬。
“诶！来我们来打枪吧！”
兴致勃勃的马玉灵拉着无语凝噎的苏杉杉扑到了射击小摊前，单方面愉悦地玩了好几局，花了好几十块赢得了一个安慰奖眼罩。虽是这样，马玉灵看起来却兴致不减，她转身用炫耀的口吻说：“你看苏杉杉，多可爱，送给你吧！”
苏杉杉与面前带着耳朵还毛茸茸的眼罩一同陷入沉默。
沉默不是今晚的康桥，是射击摊前的苏杉杉。
“我可以拒绝吗？”
“啊这可是我的礼物诶，我辛辛苦苦射来的。”马玉灵摆出那副委屈的样子：“切，不要算了。”
“……行行行，给我给我，你别说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好吧。”苏杉杉拿过她手里的毛绒眼罩塞进小挎包里，自然地拉起她的手离开小摊：“走吧，你不是晚上的飞机吗？该走了。”
马玉灵在后面轻轻用力牵了牵她，把她前进的大踏步拉回正常速度：“没事儿，我早上已经把行李寄存在机场了，没那么急，我先送你回去吧。”
下出租车时，不知怎么回事，苏杉杉拿手机时把眼罩顺了出来，还把带子挂断了，马玉灵眼尖，弯腰捡起之后叫出声来：“苏杉杉！眼罩坏了！”
“啊？”她凑过去看，被马玉灵嫌弃：“果然你不喜欢，哼，算了！”
“我不是故意的！”眼见要被冤枉，苏杉杉也急眼了：“我要是不想要我就不会要，干嘛骗你。”
马玉灵停下手上的动作，抬眼看着她。那人也注视回来，目光灼灼总要人想移开视线。半晌又低头把断开的带子系好，拉了拉试试松紧弹力，还是递还给苏杉杉：“好吧，我不是说你骗我啦，给你。”
苏杉杉仍看着她，眼里闪着晦涩不明的光。
“诶，要不你试试吧？”为了劈开凝结的空气，马玉灵朝前迈了一步，把眼罩往她头上套。
苏杉杉也没有反抗，她抿了抿嘴，说：“我头发要乱了。”
“没事儿，你就回去了，怕什么。”
“啧马玉灵，你还是这么幼…”鄙视这人幼稚的话还没讲完，苏杉杉就被她的气息包裹起来。两边的耳朵和侧脸都被手掌拢住，迅速而简短的往前拉去。
细小而轻微的重量通过眼罩，落在眼睑皮肤上。隔着一层面料，苏杉杉无法感知它的触感，但温度应该是那杯咖啡一样的温热。
把眼罩摘下来，马玉灵轻咳一声，试图掩饰尴尬和耳朵上的红。苏杉杉只是静静地看着她，像是在欣赏，又像在背诵。
“你快上去吧，晚上冷了你别感冒。”没给苏杉杉开口的机会，又匆匆忙忙补充说：“我看着你上去，你到家了我再走。”说着半拉板拽的把苏杉杉往单元门口赶，苏杉杉挣扎着，但被马玉灵故意无视掉。
“停停停——”
马玉灵步履不停。
“我家在左边那个单元！”
“………”
“拜拜苏杉杉！”
站在一楼和二楼之间的窗户边，苏杉杉看到马玉灵仰着头笑眯眯的朝她挥手告别，路灯的莹白光线从她一侧头顶洒落，恍惚还是那个聚光灯下的样子。便忍不住回了一个笑，挥挥手再打开窗户：“再见啦马玉灵。”
收到马玉灵要她继续走的示意，苏杉杉点点头关上窗，拿起来窗边不知谁忘拿的空易拉罐转身接着爬楼，经过电梯间时把它扔进了垃圾桶。
马玉灵无聊的用鞋跟磕着花坛台阶，秋天的傍晚开始又些凉意。她微微皱着一点眉头，眼里却含着微笑，日落时空空的世界，脚下石板上的传来的“咚咚”声悠悠回荡，夕阳躲到高楼后面，天渐渐暗下来。
裤兜里的手机震了震，她掏出手机看到楼上的人发来的消息。
「我到了，你快去机场吧，小心飞机早点你就完了。」
「知道了！要早点了都怪你乌鸦嘴！拜拜！」
发送完消息，马玉灵看着八楼楼道的灯灭了才转身离去。
苏杉杉摁灭黑暗中刺眼手机屏幕，静待几秒，敲了敲面前深红的的门，声控灯也应声而亮。
“你回来了。”
苏杉杉还没来得及脱下外套，就在玄关被拥进穿着不合身格子围裙的高大身影。
“嗯，对啊。”苏杉杉回道，因着他的胡子到了晚上就冒出茬来，刺刺的弄得她耳朵不太舒服，扭了扭头换了方向。
“那还挺早的，我以为你会玩得晚一点。对了，我今天试着做了麻婆豆腐，等会儿你试试看，我放了很多肉沫，看你喜不喜欢吃。”
把脸埋进他衣服里，苏杉杉沉默着点点头，半天才闷声闷气地赞同。
“喜欢，我很喜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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